在所有欧洲国家的首都之中,巴黎应该是最为光彩夺目的城市,她有过享誉全球的影星如阿伦狄龙、嘉芙莲丹露,她的宏伟建筑,加上高水准的生活、美食,还有高级时装、著名的巴黎香水等,都给人以难忘的印象。巴黎或许不再像美国作家亨利·米勒所曾宣称过的是世界的中心,但她自信的特质,却一直保留下来了。虽然巴黎无疑是国际性大都市,但她却保持典型的法国特色,尽管美式快餐文化不可避免地入侵,尽管英式法语无奈地扩大影响,但众多的博物馆、教堂、塞纳河岸书摊的老板,还有地铁车厢里吹萨克管、口琴或者拉小提琴、手风琴的业余艺术家,都提供了独特的视觉、听觉、感觉的享受。
当然还有味觉的享受。
法国人常说:世界上只有中国人和法国人懂得烹饪。
或许这话说得有些极端,但中、法两国民族把烹饪提升为一种生活的艺术,却是千真万确。
法国人的吃饭时间,好像变成交际场合,或者是在享受人生。那天中午巴黎主人请我们吃法国餐,头盘是洋葱汤,主菜是小牛肝,甜点是草莓雪糕,最后还有咖啡。这当然是我的选项,别人有别人的所好。不过,法国餐大体就是这种套路,只不过具体内容不一定相同而已。上菜时,每道间隔约半小时,那悠悠然的样子,直叫吃惯快餐的香港人差点吃不消。
那天晚上,我们跑到拉丁区的食街吃饭,我对饮食素无研究,虽然头一次吃希腊餐,却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感觉,只记得节奏明快的希腊音乐满室活泼跳荡;比起尖沙咀俄罗斯餐厅那俄国男女歌手所唱的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又是另一番光景。
十一月底的巴黎,冬雨连绵。走了一天,那天晚上在巴黎圣母院旁边的咖啡座喝咖啡取暖。侍者大概担心我们冷坏,便开了头顶上的暖炉,却热得不行,我们只好婉谢他的好心,请他关掉。望着夜色中的圣母院,忽然回想起下午五点半经过,钟声沉沉敲响,回荡在巴黎的天空,雨果名著《巴黎圣母院》的情节便不由得浮上我的脑海:小说中的驼子卡西莫多敲的便是这重十六吨的铜钟;如今现场仰望,便有一种很奇异的心情。
走回旅馆的路上,忽然起风,冷意更甚,这时最好就是吃一碗热汤面。抬头见到中文招牌,是中、越、泰菜式的餐馆,便一头撞了进去。自到巴黎,顿顿西餐;这亚洲菜,令我们垂涎。那老板娘约六七十岁,问明我们来自香港,便以粤语大力推荐她的越南牛肉河粉有多好,并且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:“香港的不行,哪里有我们的地道!”原来,她来自柬埔寨,移民巴黎十几二十年了。但虽然肚子有些饿了,一吃之下,并不觉得特别美味。比起我吃过的香港的越南牛肉河粉,差得多了!我的这种结论,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人在旅途思念香港的影响,还是那老板娘自夸造成的反差?
在法国,食物不仅只是维持生命所需而已,它还是一种生活方式。有调查结果显示,法国人将收入的百分之二十花在食物方面。典型巴黎人每天的生活,从果酱多士和一杯加上几块方糖的热腾腾黑咖啡的早餐,到下午三点的便餐;从浓汤、沙律、面包、乳酪和酒组成的简单晚餐,到深夜啜饮柯尼亚克的白兰地;食物都被放到极受尊崇的地位。我们吃的法国餐,也许不一定十分纯粹了,但每顿都一定有红酒。法国人离不开葡萄酒,法国种植葡萄酒的土地总面积达一百万公亩,所产葡萄被制成名酒、好酒、普通酒及罕为人知的酒。今日法国约有四十多万制酒人士,其中约半数制成的酒只供私人饮用,不向外出售。独立的自耕农制乳酪者,以及小块土地的工厂工人,也都设法种植葡萄,以便自制葡萄酒。通常这类红酒口味单纯,酒精含量低,宜于每天饮用。
红酒之外,每餐必备的还有咖啡。
巴黎人爱喝咖啡,早上上班前,傍晚下班后,都喜欢到街角的咖啡室喝一杯。但一到夏天,他们抵挡不住阳光的诱惑,不愿再蹲在昏暗的室内灯光下,咖啡室的老板自然顾客至上,纷纷吩咐伙计把桌椅搬到室外的人行道上,为了抵挡烈日,于是便在桌旁插上一把大太阳伞以便为顾客遮阴,雨天时还可以挡雨。不过,太阳伞搬来搬去,不适合经济原则,所以部分老板就建起固定的敞开帐幕,用一幅长方形布幔遮在桌椅之上。如此,名闻天下的巴黎咖啡座便形成了。
但如今也未必只是夏天才坐在咖啡座上。那晚我们从圣日尔曼大街一家咖啡座前走过,头上掠过一股热气,抬头一看,原来顶上装了暖炉。虽然大部分顾客都躲进室内,但也有些不怕冷的人,宁愿享受寒流下的自然风景。
巴黎的咖啡座多得不可胜数,有名的也不在少数。那天下午,在巴黎的华文作家高洁、绿骑士、刘志侠、卢岚等人请梁秉钧和我到“双猴”咖啡座喝咖啡。这家咖啡座和相邻的“花神”,都是当年海明威、萨特等现代主义作家聚集的地方。想起他们也曾在这里喝一杯,那巴黎人通常喝的两口便喝完的小杯咖啡,便又显得意味无穷了。